重燃战火的南美区世预赛，率先见证的不是出线之争，而是故人作别。

“退出国家队是我自己的决定，而不是出于伤病，或者国家队决定不再召唤我。”这一次，是传奇前锋苏亚雷斯转身离开。

乌拉圭与巴拉圭的南美区世预赛开战前，苏亚雷斯承诺将“带着2007年首次为国亮相时的热情”，在蒙得维的亚世纪球场与球迷们告别。

身为21世纪南美足坛的旗帜人物之一，苏亚雷斯的17年国家队生涯只斩获了一尊美洲杯，对比俱乐部业绩相形见绌，但142场比赛69个进球的数据和无数“名场面”，足以让他永列天蓝军团名人堂。

苏亚雷斯

拒绝“被退场”

苏亚雷斯在世预赛前闪电告别，着实是打了各界一个冷不防。要知道，就在7月落幕的美洲杯上，赛前被视作“吉祥物”的这位37岁老将，在为数不多的出场时间里仍然拿出了令人信服的表现。

尽管在半决赛憾负哥伦比亚，无缘和老友梅西会师决赛，但苏亚雷斯击中门柱的射门，仍是乌拉圭最接近破门的机会。而在季军争夺战中，苏亚雷斯先是绝平救主，随后又在互射点球时稳稳命中，让乌拉圭有了相对体面的结局。

世预赛开战前，乌拉圭队的努涅斯、本坦库尔、奥利维拉、希门尼斯和阿劳霍等多人都遭遇禁赛，球队正是用人之际。而在大联盟状态不错的苏亚雷斯，显然油箱里还满得很。

此刻作别，究竟为何？很大程度上，是苏亚雷斯不希望几位老战友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现。

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是，在前代传奇弗兰淡出国家队后，苏亚雷斯是元勋中坚持站到最后一班岗的那一个。“苏牙”之前，戈丁、穆斯莱拉、卡瓦尼等人的离开，都让人颇为感慨。

苏亚雷斯的离开代表了乌拉圭队一个时代的告别。

身为乌拉圭队史出勤纪录保持者，161次为国征战的戈丁，早在2022年就持续遭遇了“倚老卖老”的指责。为出征卡塔尔，离开马竞之后在意甲和阿甲连番飘蓬找状态的老队长，固然得以随队出征，但等来的却是对垒韩国时与进球失之交臂，以及最终被淘汰的命运。

更凄惨的是门将穆斯莱拉，早在2018年世界杯对垒法国时，低级失误送礼的他就在32岁的年纪进入了下行通道，10年间不可动摇的主力门将身份就此易手，离开国家队前，就已经沦为“气氛组”成员。

而最佳拍档卡瓦尼的谢幕，或许是苏亚雷斯决定主动退队的诱因。卡塔尔世界杯上，“卡大佐”出场机会更少，而待到贝尔萨上任，就在博卡青年效力的卡瓦尼似乎完全不入老帅法眼，直到5月初，才时隔1年半首次入选。

最终，卡瓦尼在5月的最后一天宣布了告别国家队的决定，主动放弃了美洲杯的参赛机会。对于这些荣誉等身的老将，大赛未必一定是国家队生涯的终点，与其被拒绝，不如自己先主动退出，体面告别。

而在苏亚雷斯决定离开之后，属于1987黄金一代的天蓝军团，也终于要迎来历史的翻篇了。

苏亚雷斯多次在大赛上拯救球队。

恶人？英雄？

长达10余年的“双骄时代”中，三大中锋是常被低估的背景板，相比于莱万和本泽马，苏亚雷斯的巅峰长度固然不及，但高度却不遑多让。

“双骄时代”唯一旁落的欧洲金靴奖，便记在了“苏牙”名下。至于刷爆各类纪录的MSN组合，以及巴萨目前的最后一尊欧冠，更让乌拉圭射手的生涯平添几分传奇色彩。

比起俱乐部的无限风光，苏亚雷斯的国家队战场并不那么光鲜。多数球迷知悉他的存在，还要从2010年世界杯上的那次“手球救主”说起。

对垒加纳的1/4决赛战至加时赛最后一刻，在对方的必进球行将越过门线时，苏亚雷斯用一个标准的排球拦网动作将其挡出。

红点套餐自不可免，但哭泣着下场的他却迟迟不愿进入球员通道，最终他等来了穆斯莱拉神奇扑出吉安点球的那一刻，激动到不能自已的他疯狂挥拳庆祝，浑然忘记了自己即将无缘后续比赛。

“献祭”自己，拯救球队，在个人表现和国家队成绩之间，苏亚雷斯用这一场比赛，铭刻了自己一生的国家队轨迹。

四年后的巴西世界杯，苏亚雷斯再度上演了“神鬼二象性”。小组赛末战意大利，必须赢球才能确保出线的乌拉圭和对手陷入胶着。在和基耶利尼的反复拉扯中，苏亚雷斯一口咬在了“椰子”的肩膀上，但主裁却对鲜明的牙印视若无睹。

戈丁的绝杀，让首战爆冷不敌哥斯达黎加的乌拉圭突出重围，然而赛后一张长达4个月的罚单，却让第三次深陷“咬人门”的苏亚雷斯成了过街老鼠。

连续因为违反体育道德行为，“背靠背”在世界杯上吃到罚单，苏亚雷斯创造了一个另类的纪录。在部分人眼里，苏亚雷斯是举止粗俗、言语可鄙的球场恶棍。

然而苏亚雷斯的另一面，却常被忽视。2010年世界杯那张红牌之前，是苏亚雷斯在首轮淘汰赛梅开二度，让乌拉圭淘汰韩国晋级。

“咬人风波”之前，又是带伤复出的苏亚雷斯以两个进球击倒英格兰队。而在卡塔尔世界杯生死战中被提前换下的他，也仍然在场边为队友打气。

终场哨响，目睹球队出局的苏亚雷斯用球衣蒙住了头，放声痛哭。剧烈耸动的双肩，出卖了一向刚强的他的内心。

在这次刻骨铭心的失败之前，苏亚雷斯在此前三届世界杯均率队闯入淘汰赛，更有一次四强、一次八强的神奇表现。而当苏亚雷斯不在场上时，乌拉圭队的神奇，似乎也到此为止了。

苏亚雷斯目前效力于迈阿密国际。

下一个“苏牙”在哪儿

和同时代的另外两位中锋标杆本泽马、莱万相比，苏亚雷斯无疑是另一种维度的存在。

射门、争顶、做球、策应、无球跑位，甚至是身材和健康管理，本泽马和莱万都是教科书般的标准，但在苏亚雷斯身上，“规范”从来难得一见，更多时候是兴之所至、无拘无束。

尽管身高只有180cm上下，但苏亚雷斯却常年挂着85公斤的体重，大肚腩更是时常抢镜。令人惊讶的是，苏亚雷斯最常见的踢法，却是身上挂着后卫，压低重心突入禁区，在极其别扭的状态下，打出令门将气绝的世界波和高难度进球。

在和后卫的一对一中，苏亚雷斯常用街头足球的方式“暗算”对手，其中的代表作，便是在国家德比中无法拿住皮球时，一脚将瓦拉内勾倒，然后助攻梅西扩大比分。

而在乌拉圭队，苏亚雷斯更是将这种“醉八仙”踢法用到了极致。尤其是在2010年世界杯上，集齐苏亚雷斯、弗兰和卡瓦尼的天蓝军团，将进攻重任全部交给了三人组。

在足坛“流水线产品”大行其道的年代，苏亚雷斯所代表的，是南美街巷看似荒诞不经，实则既接地气又实用的足球风格，这是欧洲人“看不起”，却始终不敢小视的踢法。

狡黠、诡谲、灵动，甚至有些“阴损”，这种风格在乌拉圭队捧起2011年美洲杯的征程中被苏亚雷斯发扬到了极致。对垒阿根廷的1/4决赛，正是苏亚雷斯在本队少一人作战的情况下，生生制造了马斯切拉诺的两黄变一红，将双方人数拉平。乌拉圭也最终挺过了加时赛，通过点球大战淘汰老对手。

然而，在大众的刻板印象里，此后苏亚雷斯从半决赛到决赛的3射1传似乎不存在，人们能记住的，是他的喘粗气、犯规、咬人和红牌。

但实际上，他为赶上大赛而推迟了自己的膝盖手术，甚至多次打着封闭熬过伤痛，他太想赢了。

在对手眼里，苏亚雷斯是可恨、可憎、可怖的魔鬼，但在乌拉圭球迷眼中，他永远是那个可以信任的英雄。

（仰卧撑/杨健）

首发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