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世界杯揭幕的时候,我刚好开启为期一周的“居家”。
于是我把电视机上的灰尘擦了一遍,晚上安静地看远在卡塔尔的狂欢。
对于特别喜欢足球的人来说,4年一届的世界杯是一个重要的时间刻度——人生就是一个4年又一个4年。
上次世界杯在2018年的夏天,东道主是俄罗斯。那年我曾到莫斯科看了场球,手机里至今还能找到现场的图片与视频。如今回看,那场景仿佛就在昨天,却已经“隔世”。
那时候,全球的球迷涌入莫斯科,某种程度上表明世界还是“完整”的。那时的世界,像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欧洲,总体上风平浪静其乐融融,大家对未来没有悲观的理由。
在莫斯科,我住的酒店旁边就有小米手机的专卖店;在便利店里,我买了一个指甲刀,上面有英文和日文;体育场里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都带着兴奋的表情。这都是俄罗斯当时仍是世界一部分的证明。
如今我们知道,2018年的时候其实“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已经开启,但当时大家都没怎么感觉到。就像如今,大家实在想不到4年之间变化可以如此巨大。
当然,还有很多至今没有变的东西。比如,2018年的世界杯没有中国队,2022年的世界杯依然没有中国队。
中国队踢不到世界杯赛场上,一直是很多中国球迷的心病。久病成医,现在大家对中国足球连失望也懒得有了——也知道了,恒大用钱砸出来的成绩最终由谁埋单。连恒大都倒了,中国足球还有什么意淫的呢。
我不关心中国足球,一向觉得有些事儿既然确定了搞不定,那就不如让它烂下去,也就是俗话说的“早死早托生”。如果一群人,你用荣誉和金钱都不能激励他们,那就任他们摆烂就好了;如果一种玩法,怎么玩都玩不出他们宣称的结果,那就让他们自己玩就好了。最终,他们会玩不下去的。
4年的巨变,还有一个因素是病毒。世界已被病毒袭扰了3年,一度显得支离破碎,一些人没有死于病毒但不幸消失于被病毒改变的社会环境。很多人的生活方式被改变了,回想4年前,那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种叫居家隔离的生活方式在等着我们体验,也想不到一批诸如“静默”、“流动性管理”这样的新词儿等着我们学习。
这次世界杯,好像正式宣告了新冠肺炎病毒的肆虐期已被跨越。通过电视屏幕,我觉得卡塔尔的赛场与莫斯科的赛场没有什么不同,现场的观众,同样的聚集,同样的兴奋。感谢科技,让世界杯现场的画面出现在我面前,能让我看到他们的狂欢并分享他们的快乐,由此让我确信与这些生活方式完全不一样的人们属于同一个物种。
居家看球的过程中,我觉得病毒和足球有着某种隐秘的关联性。这体现在,尽管经过很多努力付出很多成本,截至目前,我们依然不能“搞定它”。我们似乎愿意动用所能动用的一切资源让足球走向世界,然而它就是无动于衷。我们似乎愿意动用所能动用的一切资源让病毒远离我们,然而它依然笼罩着我们。
足球不过是游戏。足球能否踢到世界杯赛场上并不重要,甚至完全可以把足球这项运动忽略或取消。如果持续告诉大家踢球既伤身体又费钱,很快大家就不关心足球甚至厌恶足球了。所以,要想消解足球不能走向世界的尴尬,是很容易的。至于那个“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陈年口号,早已经被人忘记。
世界杯是球迷们4年一次的狂欢节。狂欢就要很多人在一起才行,一个人关起门来居家是难以参与其中的,通过屏幕看别人狂欢会觉得自己是个异类——刚开始看那几万人不戴口罩聚在一起煞是奇怪,最后发现其实是自己太奇怪。
人类是社会性动物,总是倾向于排斥奇怪的人,所以没人愿意承认自己“奇怪”——即便不能说服别人,至少要说服自己。就像如今世界格局如此怪异,但当事方都不觉得自己奇怪,而是表示一切都合情合理。
前两天看到一个新闻,一个小姑娘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偷窃而跳楼了。在我们这些旁观者看来,这行为实在是不能理解。但是当一个孩子觉得这个世界不相信她,而她又没坚强到与野蛮的指控者共存,她告别这个世界也就具有了“合理性”。
用4年前的眼光看,很多人今天的生活实在是奇怪得无法理解。但是,用现在的眼光看,4年来的生活,哪一天不是“顺理成章”的?